老一辈的人总是对家有一种执念,落地生根,一旦根落下了,一辈子也就有了着落。中国人注定过不起漂泊无依的生活,那将会伴随着一辈子的恐惧惊慌,如做上一辈子的噩梦,纵使额头布满午夜梦回时生的冷汗也醒不来的噩梦。这份向往安定的心外国人永远体会不了,这是中国人独有的情结,不需要他人领会,约定俗成的情结。
陆焉识始终要归家,十七年一心一意要归家。衣衫褴褛满脸污垢的陆焉识仍要归家,被女儿恨透了的劳改犯陆焉识仍要归家,在火车站遭人逮捕的陆焉识仍要归家。为的只是那句:“婉瑜,我回来了。”
家里的钢琴仍是多年前的样子,只是照片里属于陆焉识的位置已全然空白,只是婉瑜已识不得焉识——归来焉识陆焉识?
再没有热腾腾的馒头等着他陆焉识,再没有几年前被人通缉的劳改犯陆焉识,或许早知道这般境况,他宁可收起对家的那份企盼,也不要婉瑜识不得自己,宁可再经历一次火车站两人“近在咫尺”而又“远在天边”生不如死的别离也不愿自己成为婉瑜眼里的“方师傅”,十恶不赦的方师傅!
影片只是娓娓道来,将陆焉识对家的固执以及冯婉瑜对“陆焉识”的固执娓娓道来。张艺谋将丹丹对舞蹈的固执与这对璧人各自所持的固执对比起来,丹丹不惜出卖自己的父亲也要坚持舞蹈路,但终敌不过父母所持的固执,无疾而终。
日历一页一页翻,无数个“5号”翻过,记不清锁门的冯婉瑜却还记得拿着牌子到火车站接陆焉识,一次又一次,写着“陆焉识”的牌子被雨雪弄得面目全非,婉瑜又一笔一划重新来过,像她接陆焉识一样,每个月都固执地重新来过。甚至她已经不记得写“焉”字,甚至她不记得陆焉识的模样,她还是要拿着牌子去接陆焉识。
陆焉识扮“陆焉识”,冯婉瑜还是记不得眼下的陆焉识;陆焉识给她读无数“陆焉识”寄来的信,冯婉瑜还是记不得眼下的陆焉识;陆焉识坐在钢琴旁给她弹过去的曲子,冯婉瑜也还是记不得眼下的陆焉识……干脆陆焉识放弃要婉瑜认回他,只是年年月月这么陪着她,陪她5号到火车站接“陆焉识”。归不去家亦不重要,识不识得陆焉识亦不重要,能目睹她的安好也就足够。
陆焉识的心不再流离失所便算归来了,只是冯婉瑜的心永远停在5号“陆焉识”回来的那一天,生不了根。
文学院编辑出版学专业 王丽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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